大型公司将主导美国油气市场

[中国石油新闻中心 2024-07-23]

于柏慧

标普全球大宗商品上游首席分析师

Andrew Harwood

伍德麦肯兹上游、碳管理和企业研究副总裁

5月29日，美国康菲石油宣布，将通过全股票交易形式收购马拉松石油，总价值高达225亿美元。这是继2023年第四季度埃克森美孚公司收购先锋自然资源公司以及雪佛龙公司收购赫斯公司以后，美国能源企业的又一次重大并购。就这一问题记者邀请标普全球大宗商品上游首席分析师于柏慧和伍德麦肯兹上游、碳管理和企业研究副总裁Andrew Harwood，请他们对近来发生在油气行业并购行为的深层逻辑进行解析。

Q 从2023年10月开始，美国油气行业突然进入并购交易的繁忙期。您认为美国大石油公司为什么相继选择在去年底和今年出手？

于柏慧：近年来，北美油气市场，尤其是以二叠纪盆地为核心的非常规油气市场，一直处于整合阶段，并购交易活跃。此轮发生在美国的“超级并购”热潮依旧是聚焦本土陆上非常规油气田的大型公司并购。驱动此轮“超级并购”的因素主要为以下几方面。

一是国际石油公司过去3年积累了充沛的自由现金流，为业务扩张提供了很大的灵活度。2021年下半年以及2022年，受益于国际油价的持续高位运行，各大国际石油公司均取得了良好的经营业绩，经营性现金流显著增加。虽然2023年随着油价的回调，经营业绩有所下降，但各公司的财务表现仍旧强劲。

二是当下选择并购扩张业务的“性价比”更高。当前，国际石油公司倾向于以并购的方式实现增长目标。这样可以快速增加买方的产量和自由现金流，但不会增加美国的整体供应，从而可能导致大宗商品价格下跌。更重要的一点，对于国际石油公司而言，相比勘探开发带来的储量替代成本，通过并购获得的储量增加更具成本优势。此外，全股票交易的模式使得并购的成本进一步降低。与资本密集型、风险高且周期较长的勘探相比，并购活动可以更迅速地替换或夯实各公司的资源基础。

三是存在估值套利机会。资本市场上股票估值高的公司会有很强的动机进行交易。从近年来的相对股票表现看，美国大石油公司的股票交易价格要高于中小型独立石油公司。这种估值套利很大程度上助推了本轮交易的达成。我们认为，只要套利的机会存在，美国企业的并购活动就会保持强劲。

四是买家众多，但优质标的稀缺。低油价迫使美国油气企业聚焦3个石油资源区（巴肯、鹰滩和二叠纪）和2个天然气资源区（马塞勒斯、海恩斯维尔/博西尔）。随着这5个核心油气资源区日趋成熟，市场上具有成本效益的优质资源正在缩减。此外，近年来，北美投资者高度注重资本效率和自由现金流，导致美国陆上勘探活动缩减，新发现的非常规有利区带非常少，前期开发的非常规区带也很少得到恢复，而市场上并不缺乏现金充沛的买家群体，对日益稀缺的标的的争夺日益加剧。

Andrew Harwood: 随着2023年国际石油公司重返上游并购，规模、多元化和可持续性成为新一波并购浪潮的关键驱动因素。康菲石油收购马拉松石油进一步说明了运营商通过扩大规模来建立更强的长期韧性。考虑到能源安全的重要性以及向低碳能源转型的挑战，全球依然需要油气资源，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上游并购的回归。

Q 这些并购，对美国油气市场会产生哪些影响？大石油公司和中小企业又会呈现怎样的发展趋势？

于柏慧：随着各公司竞相争夺少数剩余的优质资产和可供收购的标的，美国油气并购市场仍将继续保持活跃，但交易价格会进一步上涨。拥有股票定价权的大型企业将会是主要买家。

此轮并购潮进一步彰显了美国非常规油气行业增长方式的转变，由过去中小型独立公司分散独立运营转变为由大型油气公司主导。在更加强调自由现金流和资本回报的新商业模式下，大型公司将主导美国油气市场。

高质量的资产项目更容易在市场上找到买家。作为美国最优质的页岩油区带，二叠纪盆地仍将是美国交易的热点地区。各大公司希望通过并购和整合，继续扩大规模效应和提高效率。美国大石油公司将会寻求在本土其他页岩产区的扩张和整合，也可能会着眼于在其他北美地区进行跨境收购，如加拿大Montney页岩气田等。我们预计，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将暂停进一步的并购活动，从而消化最近的并购。在完成近期的并购后，它们或将进一步进行整合，出售其非核心资产，提升规模效应。

此外，预计美国对油气公司合并的监管审查将会加强。此外，监管机构可能会要求强制资产剥离以批准交易，这可能为潜在买家提供并购大量精选资产的机会。

Andrew Harwood: 北美最新一轮的并购总金额再创新高，但并购的估值则更为严谨，即并购考虑的重点是对现有资产组合的补充和增值。尤其在美国的非常规领域，整合对于提高效率、改善产能和保持股东回报至关重要。在其他地方，并购聚焦优势资源类型（即可持续性、利润率高和低排放的资产），正成为通过优化资产组合来实现能源转型的手段。

Q 4月，斯伦贝谢以全股票交易方式收购ChampionX；3月，宣布将其碳捕集业务与挪威碳捕集公司Aker Carbon Capture合并，成立一家以碳捕集业务为重点的新公司。您认为斯伦贝谢这两次并购的动机是什么呢？

于柏慧：斯伦贝谢近期的两笔并购均聚焦于其客户当下的优先事项，是顺应行业及市场发展趋势的必然举措。油服公司也希望通过并购快速拓展相关业务和进行技术协同，扩大市场占有率，为客户创造额外的价值。一方面，随着国际石油公司削减勘探开发支出，希望通过提升采收率维持产量，延长单井的生命周期，追求现有资产利用的最大化。收购ChampionX可快速提升斯伦贝谢在油田化学品生产和人工举升领域的市场占有率，相比钻井业务，该领域的周期性相对较弱，且具有轻资产的优势，符合斯伦贝谢的战略。该交易还将拓展其在国际市场的业务，弥补北美业务增长放缓的不足。

斯伦贝谢希望发挥自身优势，在CCUS等领域打造新的业务增长点。通过收购Aker Carbon Capture，助力斯伦贝谢建立多元化的全球CCUS技术平台，加速推进该公司排放管理的早期技术的发展。斯伦贝谢希望通过其数字化的优势，与技术合作伙伴合作并部署新技术解决方案。

Andrew Harwood: 斯伦贝谢收购ChampionX是公司“轻资产战略”的延续，并专注于化工和新能源等增长领域。随着企业日益关注提高采收率和降低生产成本，这笔交易因ChampionX在北美的化学品和人工举升业务，还将提升斯伦贝谢在运营支出价值链中的地位。

Q 有分析认为，这是国际油服公司对前期实施的能源转型战略的一种主动调整、积极校正和进一步优化，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您认为油服公司的未来并购会侧重在哪些领域？

于柏慧：的确，最近北美油服行业的并购是各公司主动适应行业及市场变化的结果，但更多的是基于公司整体资产组合优化方面的考虑，对能源转型的态度未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事实上，过去几年，北美三大油服公司对石油和天然气在世界能源结构中的地位和前景依旧看好，因此依旧深耕于传统业务；但凭借其敏锐的市场嗅觉，各大油服公司也在积极适应能源转型的新形势；北美的油服公司在能源转型领域布局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现有的技术优势，推广与传统业务协同的清洁低碳业务，力求在满足能源需求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之间寻求平衡，最大化公司和股东利益。此番并购是在经营状况改善的背景下，行业领先的油服公司意图利用手中充裕的现金，抓住时机，通过并购整合等方式持续优化资产组合，提升核心竞争力。

北美三大油服公司未来的并购预计将更多侧重于以下2个领域。一是勘探开发效能提升、智能化和数字化等领域，深耕油气主业，通过并购来巩固扩大传统优势领域，并利用数字化技术对传统石油行业进行升级改造，构建油服数字化生态。二是将围绕CCUS、地热、氢能等战略性新兴产业，打造新的业务增长点，开拓新市场。

Andrew Harwood: 油服领域的整合预计将与上游领域的并购特点一致，即通过整合扩大规模，但也要多元化，涉足有可能在能源转型中保持韧性的领域，即新能源、低排放解决方案或转向后期油田服务等。然而，油服行业大规模合并可能会面临监管的挑战，促使公司寻求垂直整合或全球多元化，从而实现进一步增长。

Q 北美是全球油气并购的热点地区，您认为这些发生在美国的并购会对国际油气并购市场产生怎样的影响？

于柏慧：近期北美出现了多宗大规模并购，但考虑到众多外部因素叠加，将继续抑制全球上游行业的交易量。北美将依旧占据全球并购市场的主体地位。预计美国上游行业的并购浪潮将席卷加拿大。北美的并购浪潮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助推欧洲石油公司的并购。2024年，预计欧洲石油公司将专注于规模相对较小的并购，以减少对公司扩张上游业务的反对声音。欧洲石油公司将更有选择性地在其现有主要的盆地和地区进行并购，它们可能会专注于东地中海、巴西、挪威、东南亚以及澳大利亚等地区。此外，随着未来国际石油公司并购后进一步优化其资产组合，一些国家石油公司或将加大其在国际市场上的油气资产购买力度。

Andrew Harwood: 随着美国的油气公司寻求进一步优化投资组合，剥离非核心资产，美国的并购活动将加速全球的并购活动，这将为仍在寻找增长机会的国际勘探生产公司、区域独立石油公司和国家石油公司创造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