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元化”说着容易做着难

  [中国石油新闻中心]由于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处于特殊地位，美元是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储备货币和支付手段，但这种情况在近年来似乎有所改变。一些国家正在采取措施，或是使用其他货币作为贸易结算货币，或是增加其他货币作为国际交易货币和储备资产，总之是在试图削弱对美元的依赖，这被看作是“去美元化”的做法。
  近期，“去美元化”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先是委内瑞拉宣布该国不再以美元为石油计价，并在国际支付中使用人民币、欧元、日元等货币，之后，俄罗斯宣布在明年之前，其所有的海港都将停止使用美元结算，转而使用卢布为主要结算货币。
  “去美元化”真的这么容易吗？
  委内瑞拉弃用美元计油价
  据英国媒体2017年9月18日报道，委内瑞拉9月15日发布以人民币计价的石油和燃料价格，并称此举是为了让该国从“美元暴政”中解放出来，呼应了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最近宣布的计划。
  另据路透社9月18日报道，马杜罗表示该国政府将避免使用美元。报道称，委内瑞拉石油部9月15日发布的一周公告中，9月石油是以人民币计价，同时也包括几周前、几月前以美元计价的价格。“这个模式是总统9月7日宣布事项的结果……委内瑞拉将落实新策略，让国家从美元暴政中解放出来。”委石油部在发布公告之后的声明中称。
  报道称，委内瑞拉以人民币计价的价格看来是在美元价格的基础上乘以美元/人民币汇率所得。截至9月15日的一周石油价格为306.26元人民币/桶，按脚注上列出的汇率计算，相当于46.76美元/桶。截至记者发稿时，委内瑞拉一揽子油价上调至318.81元人民币/桶。
  报道还称，委内瑞拉Dicom汇率体系9月13日暂停卖出美元，以便纳入其他货币。
  应对美国制裁升级
  7月31日，美国宣布对马杜罗实施制裁，美财政部发表声明称已将马杜罗列入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的制裁名单，马杜罗在美国境内的资产将被冻结，同时美国人将被禁止与其进行交易往来。
  中国社会科学院拉美研究所研究员谢文泽对国际商报记者表示，委内瑞拉放弃以美元标记油价的最主要原因是回击美国制裁。
  马杜罗近日称：“我们已使用货币篮子出售石油和我们所有的产品，我们已用人民币计油价。”马杜罗指出：“受胡利奥·博尔赫斯(委内瑞拉右翼正义第一党议员)推动，美国总统特朗普决定的制裁给委内瑞拉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所以我们被迫自卫。”
  观察发现，美国对委制裁呈升级趋势：2015年3月，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下令对7名委政府、军队高官和企业高管实施制裁；2016年3月，美国宣布将制裁委内瑞拉部分官员的行政命令延长一年，引发委政府不满并召回驻美国使馆代办；2017年2月13日，美国以涉嫌“在国际毒品走私中扮演重要角色”为由，宣布对委内瑞拉副总统艾萨米实施制裁；7月26日，美国宣布对委内瑞拉13名现任或前政府官员实施经济制裁；7月30日，委内瑞拉举行制宪大会选举，随后美国制裁再度升级。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研究所副所长孙岩峰对国际商报记者表示，美国对委内瑞拉的制裁不断升级，以美元计价使未来的交易风险不断提高，故而委内瑞拉转向以人民币为首的一篮子货币，取代美元在委内瑞拉国际支付体系中的主导地位，以此来规避风险。
  机遇与风险同在
  当地时间9月7日，马杜罗宣布，为了回应美国的金融制裁，委内瑞拉将在国际支付机制中使用人民币、俄罗斯卢布、日元、欧元和印度卢比组成的一篮子货币，并可与本国货币玻利瓦尔进行兑换。马杜罗在演讲时表示：“委内瑞拉将创造全新的国际支付体系。我们有人民币、俄罗斯卢布、印度卢比，我们完全有能力摆脱美元的桎梏。”
  谢文泽表示，采用以人民币为首的一篮子货币支付体系，对于促进中委经贸往来是十分有利的。近年来，中委两国经贸合作富有成果，在能源、农业、基础设施和高科技等领域的互利合作进展顺利。委内瑞拉已成为中国在拉美重要的贸易伙伴和投资对象国。2016年，中委双边贸易额80.4亿美元，其中中方出口25.2亿美元，进口55.2亿美元。
  此外，谢文泽还指出，以人民币计价也有利于拓宽委石油出口市场。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今年发布的《年度能源展望》，假设油气生产技术快速进步，同时有充足的资源基础，美国将在2020年成为能源净出口国。美国现在是委内瑞拉第一大石油出口市场，然而在成为能源净出口国后，美国的石油进口需求将锐减，这使委内瑞拉不得不另辟市场，而中国无疑是最具潜力的目标。
  不过，孙岩峰指出，弃用美元也将给委内瑞拉带来一系列风险，打击委经济的稳定性。短期来看，将增加委在海外发行债券的难度和风险；国际投资者信心也将受到打击。长期来看，委石油出口可能受到致命打击，因为国际石油交易仍以美元计价；而委从别国进口商品也将遭遇更多障碍。(张日)
  中东石油交易欲摆脱美元
  随着委内瑞拉近日宣布官方汇率机制将弃用美元，转为使用人民币等一篮子货币，全球“去美元化”潮流再度成为关注焦点。事实上，“去美元化”并非一个新话题，无论是为了避免美国制裁，还是试图在国际货币体系中获得更大话语权，这股潮流的涌动在过去几十年中从未停歇过。俄罗斯、伊朗和部分欧洲国家一直都在积极探讨减少用美元结算的问题，中东国家也是如此。
  摆脱美元束缚
  为应对美国的经济制裁，早在2006年，伊朗政府就曾下令其中央银行将美元资产全部转换成欧元，并在今后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交易中使用欧元结算。
  除了受到制裁而选择与美元脱钩的国家外，越来越多的国家希望摆脱美元的“掌控”。2016年6月，尼日利亚央行意外宣布放弃本国货币奈拉对美元实施的自由浮动汇率机制，正式终止了维持16个月的固定汇率制。作为全球主要石油出口国，尼日利亚政府约2/3的财政收入以及90%的外汇储备均来自石油出口。但外汇储备的急剧减少使得尼日利亚央行不得不进行资本管制和外汇限制交易。
  对于众多石油国家而言，它们共同面临的问题是，一方面国际油价暴跌，导致石油国家经济受到重创；另一方面，美联储开启加息通道推动美元上涨，石油国家货币对美元不断贬值，可谓雪上加霜。
  因此，越来越多的石油国家加快了“去美元化”的步伐，哈萨克斯坦正是典型代表。2015年8月20日，哈萨克斯坦央行宣布取消汇率波动区间限制。而早在2015年3月，哈萨克斯坦央行就已展开“去美元计划”，减少国家经济对美元的依赖。
  中东国家也在努力摆脱美元的影响。近几年来，由于美元相对全球其他主要货币走软而造成资产缩水，阿拉伯货币基金组织曾建议海湾国家放弃与美元挂钩的汇率制度，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或者采取盯住一揽子货币的汇率制度。
  不过，来自米塞斯研究所发布的一份文章中称，大多数国家的“去美元化”努力都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这其中包括伊拉克试图以欧元为石油计价的行动，以及外界流传的利比亚前领导人卡扎菲对于发行泛非洲货币的计划。《每日电讯报》报道曾提及，受到欧元的启发，2008年以来，沙特、科威特、巴林以及卡塔尔之间也一直存在一项协议，以形成货币联盟。不过该行动一直没有进展。
  人民币结算加速
  对于中东国家而言，人民币、卢布的国际化等外力作用要更明显。在中东国家采用的非美元石油结算货币中，人民币已成重要选项。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发布的《中东黄皮书：中东发展报告(2015～2016)》中就指出，石油进口国和出口国都不希望国际油价产生剧烈波动，伊朗等国已经从西方的单方面制裁中看到继续使用美元作为石油结算货币的巨大风险，普遍愿意采用非美元货币作为石油结算货币，人民币成为一个重要选项。
  该报告认为，对于中国与中东石油输出国而言，石油进出口合作早已超出一般性贸易问题，而是直接关系到双方的经济安全。未来，中国和中东国家共同维持石油输出国和进口国都可以接受的合理石油价格，探索使用非美元货币结算石油贸易等，都将成为双方共建“一带一路”的重要方向。
  值得关注的一项政策是，中国拟于年底推出人民币计价原油期货，可兑换成黄金。《日经亚洲评论》报道称，作为世界重要石油进口国的中国准备发行以人民币计价的原油期货合约，该合约有望成为最重要的石油基准，并且允许出口商们绕过美元计价基准，用人民币交易。美国宏观智库FFTT创始人卢克·格罗门评论称，“全球石油游戏规则可能发生大变化。”
  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首席经济学家马骏指出，随着世界经济和贸易的多元化，货币体系的多元化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十几年后，欧美中三大经济体的经济规模不相上下是支持多元化货币体系的基本面因素。货币体系构建是一个长期问题。现在所讨论的改革是未来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内货币体系走向的各种不同版本，包括特别提款权(SDR)、纸黄金和多元化体制等。
  俄罗斯这回来真的？
  俄罗斯政府推动“去美元化”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最近其却明确要将这种做法上升到立法水平。尽管看起来是俄罗斯政府推动“去美元化”决心有加，可考虑到美元霸主地位由来已久，早已形成了一套完整成熟的交易、结算机制，俄罗斯要想真正实现“去美元化”还需从长计议。
  姿态好摆
  据俄罗斯官网的消息，俄罗斯总统普京责令政府批准立法，在2018年之前，使卢布成为俄罗斯所有海港贸易中的主要结算货币。消息一经公布便被境外各大媒体转载，被看作是继委内瑞拉叫停石油贸易商美元支付后，全球“去美元化”的又一大动作。
  客观讲，俄罗斯确实有“去美元化”的现实需求。商务部研究院欧洲部副主任刘华芹指出，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受到了西方制裁，且近几年两者关系不仅没有好转甚至还在逐步恶化。在此背景下，“去美元化”即是减少经济对美国的依赖，符合国家经济安全需求。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俄语系副教授宋艳梅表示，从石油贸易本身来看，持续徘徊在低位的油价令包括俄罗斯在内的产油国美元收入下降，可不断升值的美元带来的卢布贬值使俄罗斯进口食物、蔬菜等产品的支出不断增加，“两头拖拽”加大了俄罗斯财政入不敷出的风险。
  可是，当俄罗斯政府给“去美元化”加上了2018年这个时间节点时，刘华芹认为有“作秀”之嫌。刘华芹表示，此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近来俄美间愈发恶劣的外交关系，俄罗斯政府希望通过推动“去美元化”立法，对外摆出一个姿态，进而对美国产生威慑力。而基于“摆姿态”确立的“去美元化”时间目标，刘华芹认为很难实现，而且不会对“去美元化”行为本身产生根本的促进作用。
  执行要务实
  刘华芹强调，相较于“喊口号”，要想在未来真正实现“去美元化”，俄罗斯还需更加务实，比如将时间放在支付渠道和结算方式的建设上。因为只有俄罗斯能够建立起一个独立完善的支付结算系统，才会吸引更多的企业考虑选择美元之外的货币，俄罗斯“去美元化”的目标才能实现。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早在2016年左右，俄罗斯总统普京就提议将港口关税转换成卢布结算。然而，由于卢布的波动性太大，大型运输公司们更喜欢相对稳定的美元，截至目前，诺沃罗西斯克等俄罗斯石油出口大港，许多服务仍然以美元结算。
  不过，刘华芹也指出，建设一套完善的支付结算系统仅凭俄罗斯是做不到的，需要以中国为代表的其他经济体共同配合。她表示，中国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多年，人民币的国际影响力远高于卢布，在与中国合作的层面上推动“去美元化”将事半功倍。而近年来，中俄在贸易结算、石油交易方面的货币合作也确实可圈可点。
  除了刘华芹提到的在双边层面推动“去美元化”外，俄罗斯也在从国家安全和多边平台层面为“去美元化”做着准备。资料显示，今年6月，俄罗斯选择抛售了58亿美元的美债，在美国债务持有者中下降到了第14位；同时，俄罗斯央行几乎每个月都进口黄金，用来替换外汇储备中的美元资产。
  在多边平台，2015年，普京动员独联体国家起草了一份法案：该组织必须在2025年～2030年之间将结算货币由美元和欧元强制过渡为俄罗斯卢布、白俄罗斯卢布、亚美尼亚德拉姆和哈萨克斯坦坚戈。俄罗斯对外经济银行第一副行长尼古拉·采霍姆斯基则在近日通过《俄罗斯报》对外表示，在不久前于厦门落幕的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中，金砖国家也同意将努力使货币风险降至最低，并最终放弃使用美元进行结算。